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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的北大荒

发表日期:2019.12.31

一、 2019年逝去的两个人
    2019年只剩下十多天了,我在北大荒农场的朋友杨明军死了,他应该是属鼠的,今年47岁,明年就本命年了!
    明军和我虽然年纪相仿,两家之间也只是隔了一条水多便成河、水少即成沟的河沟。明军家在河沟的西边,我家在河沟东边,西边是农场的五连,而我家属于总场场部。尽管我们的农场场部及周边像一些偏僻的村镇一样只有“屁大的地方”,但似乎也区别出了“市区与市郊”,有人的地方即使江湖,有江湖就有“圈子”,因而连队和场部形成了不同的“社会圈子”,而且我又比他高了一、两级,年少无知的年龄,所以从小我们并没有太多交集,直到初中以后,我们见面不用介绍直接就有了“点头之交”。
    那是因为,我们两家的父母亲都是老交情,一来他们都是建场老战友、老同志,二来两家人都是老实淳朴的厚道人,交往起来简单而真诚,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往往更亲切自然,所以对于明军,我们虽然上学时没有一起学习玩耍,但彼此都知道两个家庭的这层亲密关系。
    后来,我高中以后离开农场,我们几乎就没联系过,偶尔听家里人说起过他家的事情,但也只限于他父母的状况,即使有那么两年回农场过春节,给他的父母拜年,见到过他的哥哥姐姐,只是知道他在哈尔滨发展。而我认识的发小、同学,几乎也没人提起过他,于他的其他事项,我几乎一无所知。
    2009年,我父亲过80大寿,我和两个姐姐携各自的家庭从不同的省份赶回农场,那次行程因为安排不妥,一路甚是辛苦,又是费钱又是折腾,好在回家给老父亲过了一个那时全场最好的寿宴,父母亲与一些老哥们儿、老战友、老同志欢聚一堂,明军的父母自然也是我父亲寿宴上的座上宾。
    如今,我父亲和其中一些老人家都已作古,有一年给我父亲上坟时,母亲指着斜前方的一爿坟墓说,那是你杨叔的坟,可以跟你们的爸作伴了... ...
    返程时,我们在哈尔滨下火车,没想到明军在站外接我们,尽管我们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但见到“活人”竟毫无生分,彼此感慨寒暄,他非常热情的带我们去已经订好了的酒店住宿、吃饭、逛街,彷如一切都顺其自然,而我接受这些安排,也是心安理得。虽然没有觉得谁欠了谁的情分,但这些年我一直对此心存感激。可能人在外面久了,懂得人情冷暖没那么简单吧!
    十年一晃而过,错过了几次见面机会的明军就此离世而去,着实让我心情低落心酸了一阵。
    现在2019年就要过去了,我们看着时间过去,也在看着身边的一些人慢慢过去......
    今年8月底的一天,我姐夫的父亲曹叔离世了。老爷子卒年八十有九,之前老人家已罹患老年痴呆症数年,而离世前在医院也已抢救多日,直到8月30日,他的重孙子临世,老爷子第二日便去了。我们都觉得,老爷子三代单传,现在看到重孙子有了,想必离去也是心安的!
    但当我大姐啜泣着告知我曹叔离世的消息时,我还是有一种丧父的哀伤,是的,如失去父亲般的悲痛,因为曹叔不仅是我父母的亲家,还是与我父亲一起同生死共患难的五八年转业官兵的建场元老,是一起在一个办公室工作过的同事,更是曾经照顾爱护过我的父辈!
    我常常想,是不是我开始变老了,便总是思念故土和那里的人和事?抑或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往来的亲情已明确,真正的友情已定论,所以愈发觉得亲情友情的可贵!所以,明军年纪轻轻离世,剩下老婆跟两个孩子,让我感慨!如父的曹叔的离世,让我感慨!人生轮回的太快和人生无常,让我感慨!
    人做为感情最丰富和理智最高等的生物的结果就是: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逝去,看到别人的悲惨遭遇也好、平静离世也好、普罗大众的死和像神一般的伟人的死,我们仅仅作为自然人出于悲悯,或许会叹息人命的脆弱,大多数情况下根本无动于衷。而对于身边熟悉的人,往往更能引起自己的感情世界波澜汹涌。陶渊明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何况我们现在都是火化,死后无非是一道烟灰而已,连山阿都见不到。如果按电影《寻梦环游记》的说法,只要我们还在思念着某个人,这个人的灵魂就不会死亡湮灭。我想,这份思念可能就是我们一生中唯一生而带来死亦不灭的东西!所以,我们常常看不懂别人对另一些不相干人的逝去显得“如丧考妣”,其实那只是不同的感情显现的不同表达而已。所以,我们尽管知道美国“美丽风景线下”被枪杀学生死得很冤很不值,知道叙利亚难民的痛楚和屈辱,知道天天都有人在水滴筹跪求救命,但我们不会动情到悲伤落泪,能同情已是人道,人道过后,还需过好自己的日子。


二、下雪的北大荒
    位于中国最东北部的三江平原上的北大荒,是我国最早进入冬天和最冷的地方之一。以往这里一般都是每年的十月中下旬就开始下第一场雪,这些年经常拖到11月份才稀稀拉拉的飘下未成雪花的小冰粒。雪,对于北大荒的土地实在太重要,除了润泽三江平原的黑土地,每年四五个月的下雪季也使得人们无法耕种,从而使这片沃土得到适度的休养而生生不息。
    我们场位于中国地图鸡冠顶端的黑龙江畔,也是北大荒最北边的农场,与俄罗斯一江之隔,一脚踏进曾经是中国国土的俄罗斯远东的地区倒是方便的不得了。尽管同在东北,农场与哈尔滨尚距离五六百公里,小时候交通不便,农场与长春、沈阳更是“遥不可及”,那里仿佛便是隔世的独立王国(我们场原为黑龙江建设兵团二十七团,便被号称为“二十七国”)。
    最近,我脑子里总是萦绕着一首歌名叫做《下雪哈尔滨》的歌曲,歌中写道:
    留恋一个城市往往因为一个人
    她让你想念 我好想念
    道里中央大街 道外纷飞落叶
    飘散如你 洁白如雪
    ......
    索菲亚石板上
    还有你的有我的脚印在那燃烧
    放荡不羁的青春啊
    那是你给我留下的纪念
    ......
    在没冬天的南方
    你如果遇见下雪的哈尔滨
    就抱紧我 就当青春没走远
    就抱紧我 不和昨天说再见
    ......
    离开北大荒到南方来了快30年的我,常常记起下雪时北大荒的样子,而下雪后的风景,真的是“原驰蜡象、山舞银蛇”的真实写照。
    我们那里没有浪漫的道里道外、中央大街和索菲亚大教堂,只有原生态的滔滔东流的黑龙江、像母亲一样怀抱农场的五星山、无数农场人垦种的三江平原黑土地及似乎无穷无尽的荒草甸子。但我们留恋一个地方的理由却是相同的,都是因为那里的人、那里的事和物。
    我为什么如此身同感受下雪的北大荒?
    因为2019年北大荒人曹叔和明军已经魂归故里,因为我的父亲和杨叔已经葬那里,因为那里还有很多亲朋好友,因为那里还有我的父辈们的年华和豪气在燃烧,还有我儿时的记忆和青春印记在飘荡......如北大荒的雪,飘飘洒洒,漫天遍野,深深浸入北大荒的土地里,我们无论走的多远,无论身处何方,永远也无法跟那里说再见!
    没有哪一年像2019年,在没有雪的南方,好想拥抱北大荒的雪!


三、两只福猪
    今天是公元二十一世纪头二十年的最后一天。
    年初时,人们期望这是一个有福的猪年,然而,年底的结局反转彷佛《庆余年》的剧情,有点穿越有点荒诞,还有点扯淡! 2019这个“金猪年”似乎没有给人们带来多少福分,甚至有流量网文说“鬼知道这一年经历了什么”,对己亥猪年的吐槽似乎满世界都是。
    然而,世事变幻就是这样,像极了北大荒的雪。每年的第一场雪,我们期盼“瑞雪兆丰年”,但北大荒的雪滋润的是土地,也可能肆虐的是人间,每个下雪的日子,并不都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美景,很可能是“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惨状。
    白雪覆盖大地,一片纯净、晶莹剔透,谁知雪下隐藏的是各种腌臜之物,还是孕育着期望的种子?
    但对于我们家,2019年倒是有两件喜事,我的外甥女和外甥分别得了一个女儿和儿子,对于我父母这个家族分支来说,这是16年来的第一次添丁,我母亲看到了第四代,全家人都高兴。感谢这个互联网时代,用视频见证两只“小福猪”的成长,成为家人微信群里每天必备的必修课!
    如同人间悲情一样,我分享给别人的喜事,别人道一声:恭喜,其实并没有与我感同身受。
    所以,不管是良辰美景,亦或惨淡不堪,各自感受,可以觉得比谁都幸福,因为幸福没有标准,也不要觉得比谁都悲惨,因为悲惨时刻已是触底反弹时这就是人世间!
    人生的前路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人来人往,水中来尘里去,走了的人不过是给新来世的人让个位子。便如北大荒的雪,来自天上,洒在大地各处,滋润泥土的必将养育后来的人,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2020年就要来了,是坐等“鼠”钱,还是被老鼠偷吃个精光,还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