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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一方
——丹巴行记

发表日期:2009.05.07

劳动节的清晨,伴随着阴湿的天气,我们从成都向甘孜州丹巴县进发,奔赴向往已久的丹巴美人谷。我们的行进线路是:成雅高速至雅安转318国道至泸定再转211省道沿大渡河逆流而上至丹巴县城,全程420余公里。由于山路曲折、整修公路等缘故,我们用了近10个小时的时间才在傍晚时分进入丹巴县城。一路颠簸、风尘仆仆,可谓:逆流而上、道路曲折。

丹巴县城很小,几乎更像一个镇。因为地处狭窄的山谷之间,全县城只有一条双向两车道的主干道,大渡河的源头河段就从县城的一侧咆哮着奔涌冲过。我们住宿的地方已经是县城里最宽广的地方了,然而打开窗户,抬眼便见到河对岸的崇山峻岭压在头顶。高山峡谷使得当地的昼夜温差极大,白天我们在路上时还穿着短袖衣服,到达县城时,有同行者已经套上羽绒马甲了。

由于假期有限,当晚我们就选择确定了几个有代表性的景点做为第二天的旅游目的地。

按照计划,我们先去了甲居藏寨。出县城,我们先是沿着大渡河的源头河流之一——大金川河逆行,然后向山上攀爬。路标注明县城距离藏寨4公里,然而我们在崎岖盘旋的山路上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到终点,有人无奈的笑称:怕是4公里指直线距离吧。一路上,沿途的风景甚是单调,山是灰兀兀的,没有树木,满山坡像是铺盖着低矮的灰绿色的杂草,隔着山下的大金川河的对岸矗立的是更险峻的几乎直上直下的另一座山,也是灰兀兀的样子。眼前的单调和扭摆行走的车身,让车里的人一个个默默无语的期盼着。就在我们郁闷之际,车子向左转了一个弯,这次却没有直接转出来,我们知道,到了!在藏寨的入口处,我们请了一个当地的姑娘做导游,她叫冰增拉姆,“冰增”在藏语里意为雪山,“拉姆”意为女儿,我抢先笑说,那你是雪山之女咯,冰增则报以含蓄的微笑,脸上竟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载上冰增后,车子斜斜的向右再转,我正想是不是又要再转两个弯时,车子再次向左转入,就在车头刚过弯路时,车上的人不禁齐齐的喊道:哇!但见,远远的是下窄上宽的峡谷,峡谷之间横亘着一面雪山,山顶的积雪隐现在云雾之间,仿佛与远处的天空接壤。峡谷之下是从雪山流逝出的大金川河,大金川河经由我们眼下,向上,则是一面葱绿翠绿的山坡,这些绿之间镶嵌着的是一簇一簇的呈白、红、灰三色的藏家民居,再向上直到山顶,又是一座云雾缭绕的雪山,晴朗的阳光下,雪山越发厚重、挺拔、高挑,便如挺立的康巴汉子。单调的审美疲劳之后是如此的新鲜养眼,怨不得会引起众人大呼小叫的。忽然,心头莫名的冒起小时候看到的一个笑话。说老师让学生做作文,比喻一件美妙的事物,要求几百字,结果一个学生写道:我看到的某某非常美妙,简直是妙不可言!老师说,要几百字哦,学生说,妙,不可言,我当然无话可说了。其实,这妙,并非不可言状,只是我们被突如其来的美妙震惊了,以致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一刻,众人的一声哇何尝不是这样?

冰增向我们介绍,丹巴是藏族的一个分支——嘉绒藏族的聚集地,她所在的藏寨方圆5平方公里,因过去每一百户为一甲,因而当地被成为“甲居藏寨”。嘉绒藏族有自己的方言,与西藏的安多、康定的康巴、九寨的白马等藏族分支的语言截然不同,他们没有文字,从小学的是汉字。服饰上有自己的特点,比如三片布,即头饰上一块布做脑后的帽帘,裙子前后各一块布做裙摆,而头饰上的毛线,粉色表示未婚,红色表示中年,黑色表示老年等等。寨子里的民居看上去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模式,冰增说,每家人在盖房子的时候都是全寨人一起帮忙的,房子的红、白、灰各代表了一种心愿,最具特色的,则是屋顶突出的四角,那是拜祭四方神灵用的。应我们的要求,冰增带我们进入了一户当地人家,接待我们的房东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妈妈,老妈妈话不多,但热情大方,在这里,我第一次品尝到了纯正的青稞酒、酥油茶,更不能忘怀的则是冰增用藏族姑娘特有的嗓音为我们演唱的祝酒歌。从老妈妈家里出来,冰增告诉我们,这位老妈妈原来是寨子里的村长,曾经被评为全国劳模呢。

从甲居藏寨出来,冰增领路带我们去了更远的巴底乡的美人谷。路上,我们看到一群群无人看养的牛群,冰增告诉我们,这里的所有的牲畜都是放养的,不需人看管,天黑时这些它们会自己回家,寨子的人从来不用担心它们会丢失。她还告诉我们,现在的漂亮女孩儿都出外,或打工,或演出去了,留在家里的只有老人和孩子,所以在巴底乡,我们只去参观了一座具有700多年历史的属于藏传佛教中黄教的喇嘛庙。就在我们对到美人谷却没能看到如期的美丽姑娘而郁闷之时,冰增告诉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有一个叫韩家坝的地方,那里住着“康巴之花”。原来,在康定、丹巴地区每年都有一些当地的风情节,其中一项是选美,在各地选出“康巴之花”、“金花”、“银花”等等。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又兴奋了起来。

康巴之花卢阿姆,其实,在县城时,我们就看到了很多旅游宣传画里的“她”,她的称号是2000年评出的。因此,看到步入中年的卢阿姆时,我们并没有对她已经有些丰腴的身态感到惊奇和失望,尽管她没有穿民族服装,但那双美丽的丹凤眼,让我一眼就认出了她。现今,卢阿姆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和招上门来的丈夫过着安详宁静的生活,房子四周的农田和果树,都是她和丈夫共同耕作的。在我们提出与她合影后,卢阿姆换了民族服装,这时,那宣传画上的美丽姑娘仿佛又回到了现实……。

从卢阿姆家里出来,冰增告诉我们,其实,卢阿姆的父亲是汉族人,姓卢,她的母亲是纯粹的嘉绒藏族,娘家还是甲居藏寨的,曾经有些单位想聘请卢阿姆出去演出,但被她拒绝了。我不禁有些感慨:在我们所处的世界里,多少浮华,多少欲望,随时让我们象飞蛾扑火一样去追名逐利,而卢阿姆对虚名的淡薄和坚持自力更生的田间劳作,似乎显得与我们的世界格格不入,然而,这份纯朴和勤劳,其实才是康巴之花的本质所在,卢阿姆身上流淌的汉藏之血更是汉藏友谊之花、亲情之花!

因为下一站是中路乡,距离甲居藏寨有些远,所以冰增只能在半道上和我们作别。临别时,她给了我们名片,“兵增拉姆”,喔,原来是这个“兵”,但我仍然固执的记着“冰”增,因为她是雪山的女儿,她的和善、无声和浅浅的笑,更适合“一片冰心”、“冰清玉洁”、“冰雪聪明”等字眼来形容。或许,美人谷的美人,不在惊艳、不在雕饰,而在于那份与高山峡谷一样原始的恬静和自然!

驱车约一个小时就到了中路乡,没有导游,我们找了一个中学生模样象冰增一样害羞的小女孩,她带我们到了一户有家碉的人家。事实上,丹巴除了因美女众多而出名外,还有着“千碉之国”的美名。历史上,整个丹巴境内最多有三千多座古碉楼,仅我们来到的中路,最多时都有上百座,这些古碉分为家碉、界碉、寨碉、烽火碉等等,古碉有四角的、有八角的,最多有十三个角的。我们来到的这户是唯一一家开放古碉的人家,接待我们的男主人叫益行增智(音),我们进入房间时,他正在忙着手里的活计,仔细一看,是在给家具画图案。益行增智留着长长的头发,削瘦的身材显得有些单薄,绝没有印象里康巴汉子的彪悍和粗犷。看着他手上的画笔,我有些调侃的说,看你的头发就像个艺术家呵。听说我们想上碉楼顶上去看看,增智便带我们一边上楼一边介绍起这座家碉来,没曾想我们将要爬上的是一座有千年历史的古碉,这更增加了我们的兴趣。这座家碉有十一层,到后面的六层时已经不是真正的楼梯了,那是用一根粗粗的圆木,在上面凿出的浅浅的沟坎,踩着沟坎,双手抱住木头,慢慢爬上楼顶,楼顶的平台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观景台,有两个平方的样子,四角照例是突出的,四角的木杆上挂满猎猎的彩色经幡。远眺处,墨尓多雪山在云雾中直插蓝天,俯瞰着整个中路,那是藏家人十份崇仰的一个神山,据说,连赫赫有名的四姑娘山都是她的附属神。近一些,寨子背后的高山则既是天然的美丽屏风又是遮风挡雨的屏障。更近些,整个中路乡村尽收眼底:有绿绿的阡陌麦田,有挂满红宝石般的樱桃树;有田里辛勤劳作的乡民,有闲庭散步于村道的牛群;有远远飘来的笑声歌声,有默默矗立了数百年的古碉……霎那间,竟有些时空交错,仿佛我们误入的是那传说中的桃花源!

艰难的爬回到古碉下,增智带我们参观了他刚刚装修的一间房子,屋顶上、墙壁上以及所有家具上的美丽图案都是他本人绘画的,那色彩艳丽、藏族风情极浓的工艺,使我暗暗想:其实他真的就是一位民间艺术家。

走在窄窄的、弯弯曲曲的村路间,路边的溪水在脚边绕过,不时地与三三两两一群的牛儿迎面而过,这些牛儿也是一付不急不缓、温顺和善的样子。此情此景,有人向往的说,这里真是养老的好地方呵,其他人则随声附和着。而看到墙边已经熟透了的樱桃树红红火火的,竟没人采摘时,有人可惜地说,呵,这些樱桃在城市里能买好几块钱一斤呢。有一段残垣,还镶嵌着一堵小小的古旧的木门,从木门的背后喷涌出一簇簇粉红色的花朵,向墙外努力的舒展着,有些便搭在门前,阵阵清凉的风儿徐徐吹过,枝头便颤微微的。这时,有人轻吟: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倏忽间,一个粗犷的康巴汉子重叠成了旧姑苏城里的小家碧玉,苍莽冷峻的高山峡谷渐变成了怡红快绿的婉约江南!

第三天一早是我们返回成都的时刻,看到渐行渐远的丹巴,我心里隐隐地有些离别恋人的失落,想到诗经里说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方才恍悟道:或许我们这些世俗之人历经颠簸,溯水而上,追寻芳踪,可不就是为了一亲那婷婷玉立在大渡河源一方的丹巴的芳泽?